院长日记之大师江森

2015-09-10

  我大学就读的是山东医科大学,其前身是齐鲁大学医学院,读过风靡一时的「手抄本」小说「第二次握手」的人知道,女主人公就是在这所学校读书的。创建于 1911 年的齐鲁大学医学院是一所教会学校,有很深的文化底蕴。

  无论是我们上课的「八号楼」,校长办公的「一号楼」,还是「号院」,都是历经风雨,见证了中国近现代历史发展,特别是医学教育发展的沧桑变化的历史建筑。

  与这些历史建筑相映成趣的是在校园里游走的形形色色的教授们,TA 们是活的历史,TA 们是上个世纪遗留下来的传奇,TA 们是上帝散落在人世间的珍珠,TA 们是真正的大师,有 TA 们在,大学才配被称为象牙塔,才是真正的大学。随着老教授们的离去,大师们的凋零,一号楼的被烧,似乎这个校园也逐渐失去了它原有的韵味,仿佛从大家闺秀沦为……。

  从前的校园很安静,从前的校园有很多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在那里的大树,从前的校园有长长的林荫大道,还有口中念念有词 Carbon carbon double bond 的生化老师,以及浑身冒着仙气的妇产科大师,我的启蒙老师,江森教授。

  大师有才

  江森教授幼功深厚,通晓数国语言,妇科与产科兼修,即使是在年轻时代,写文章就颇具大家风范,用上下五千年,纵横八万里,才高八斗,学富五车,学贯中西等来形容他,你一点不会觉得过份。

  在江森教授给我们上妇产科学的时候,我曾经跟着研究生,住院医生和进修医生听过他讲「妊高征」。那时科室里还没有投影仪和个人电脑,江森讲授全凭一支粉笔,洋洋洒洒可以讲两个晚上。

  没有 PPT,没有讲稿,信手拈来,俄文、日文、英文脱口而出,典故出处烂熟于胸,不仅仅是讲疾病,还讲疾病的历史和故事,还有自己的观点。也就是那一刻,我决定了要做妇产科。

  可惜那时江森讲授已经不招硕士只招博士,又没有硕博连读,虽然无缘成为江森教授的研究生,但他始终是我的妇产科启蒙老师和引路人。后来在同学崔岐的推荐下,我有幸拜在另外一个大师,也是江森教授的终身好友,张振钧教授的门下。

  大师不装

  当年江森教授虽然已经拥有很大的学术成就和很高的江湖地位,但他一点也不做作,从不拿架子,也不装高大上,十分随和,三分随意。

  看看现在的有些教授,学问不大,架子不小,官不大,官腔十足,那架势端的让人看着都累,装到后面连自己都佩服自己。

  唉,世风日下,在这浮躁和拜金的年代,大师的风范更加让人怀念。

  大师可爱

  大师也有可爱的一面,当年偶然发现江森教授和我一样爱读武侠书,在金庸的武侠小说刚进入中国的时候,是没有正式出版的,都是地下印刷厂把一本书印成很多本小册子来卖。

  我们穷学生买不起,是从地摊上去租,然后寝室里每人一本,看完一本接着往下传着看的,寝室里七八个人同时很安静地坐在那里看武侠小说,整整一个晚上也没人说话,也挺诡异的。

  江森教授和北京协和的吴葆帧教授,还有广东的李孟达教授(好像是他,我记不清楚了)都喜欢武侠小说,通常是近水楼台的李孟达教授从香港或广州买到武侠小说,然后看完一本就寄给江森教授,江森教授看完再寄给吴葆帧教授,吴葆帧教授看完了再寄回给李孟达教授。

  他们之间经常是以江大侠、吴大侠、李大侠相称的,搞笑的是,有时他们会搞错顺序寄错书,搞得拿错书的人十分着急,心痒不已。

  大师爱装糊涂,看到谁都是叫小李小王,被叫错名字的医生不大敢去纠正他,可是小护士们被叫错名字的话就会和他较真(嘿嘿,小护士们都不怕江主任)。她们会拦住他,叉着腰,嗔怒地问:江主任别走,你说,我到底叫什么名字?说错了就得请客吃冰激凌!

  商红,刘燕,高洁,她们的名字江主任每个都能叫得出。虽然没说错,她们还是会手伸到江主任的口袋里掏钱,然后大家都有口福了,我在山医附院(现在的山东大学齐鲁医院)妇产科实习的时候也没少沾光。

  记得有一次在妇产科早上大交班的时候,谈完了正事,有人发现他膝盖上有印子,就开玩笑地问他是咋回事。他当着所有科里的同事笑嘻嘻地说,惹老婆生气,在家里跪搓板跪出来的。

  哈哈,谢老师威武(谢老师是江森教授的夫人)!

  大师谦和

  江森教授为人真的很谦和,我听到过很多他和苏应宽教授的故事。苏应宽教授是山东的另外一位妇产科大师,他比江森教授年长四岁,是当时山东省省立医院的妇产科主任。一般来讲,一山难容二虎,这两位大师能够相处的非常融洽,十分难得。

  虽然苏应宽教授只是年长江森教授三岁,但是他十分尊重苏教授,一起开会出差他也很关照苏教授,这种亦师亦友的情谊很是让人羡慕。

  江森教授不仅尊师,还爱幼。大学毕业以后我到了上海读研究生,有次开会回济南,江森教授知道了,坚持要带我回妇产科转转。在病房见到其他医生的时候,他很认真的介绍说这是上海来的段涛。

  这架势让我这个后生小辈不知如何是好,连忙说江主任,不敢当,这些都是实习的时候带教我的老师。江森教授说,回来都是客,礼数不能少。对前辈谦和很容易做到,一个大师级的教授对后辈也是如此,就是万分难得了。

  带着我转完了病房,江森教授还让「现代妇产科进展杂志」编辑部的孙竹平大姐安排好,他亲自请我一起吃饭,真的是让我受宠若惊。留在山医附院工作的同班同学问我,你这小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面子,让江主任请你吃饭,我们在一家医院工作,对他也只有仰慕的份,从来没有机会吃过他的饭。

  可能真是家里祖坟上冒青烟了,我总算也没有辜负江森教授和张振钧教授两位大师对我的期望。

  大师有仙气

  见过江森教授的人都知道,他颇有几分仙风道骨。记得他第一次给我们上妇产科的时候早到了几分钟,上课前抽着香烟哼着小曲晃来晃去,害得我们班上的几个烟鬼十分心痒。

  虽然我从来不抽烟,但是他喷云吐雾出来的香烟味道煞是好闻,那时我才知道他抽的是来自上海的「凤凰牌」香烟。

  在当时的山医附院有所谓的「十大风流才子」,江森教授就是其中之一。我不知道这「十大风流才子」是否有排名,在我眼里,江森教授是排第一的,以他的才情、他的学识、他的思想、他的临床能力、他的谦和可爱、还有他的仙气,他不排第一谁排第一?

  大师手里有活

  现在很多教授出名是因为基金拿的多,SCI 文章发的多,江森教授不是浪得虚名的,他的手术是一流的,他号称是妇科肿瘤转移到哪里就开到哪里(脑部转移除外),有不少自创的术式。

  大师有思想

  大师有思想,有态度,不人云亦云

  He is not only the King, he is also the King maker.

  来源:段涛大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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